国外中小博物馆藏品研究

2022-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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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3月21日,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特聘教授、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兼任中国美协理事、中国美协策展委员会副主任、北京国际双年展策划委员、教育部美术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丁宁先生应邀通过视频连线的方式在“上美讲堂”开讲“国外中小博物馆藏品研究”。

丁宁教授指出,疫情期间,“无墙的美术馆”显得尤为重要。我们通过各种形式的复制品(尤其是网上越来越开放的图像资源)进行研究的便利条件依然可以做相应的研究。

虽然一般观众大抵都会钟意于大型博物馆,但是,与美术史相关专业的研究生与本科生则需要将注意力扩展到中小型的博物馆,无论是积累图像资料,还是用于相关的研究,都有诸多非同寻常的作用。通过本次讲座,他一方面希望听者对中小型博物馆能引起特殊而又自觉的关注,并且进而善于从中发现研究的切口或角度;另一方面,通过对若干作品的苦读细品,让听者获得对作品深入研究的一些真切启发,带有方法论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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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物浦沃尔克美术馆


利物浦沃尔克美术馆是丁宁教授介绍的第一个博物馆,该博物馆位于利物浦的市中心,其建筑有非常明显的古典色彩。普桑的画作《收集佛西翁骨灰的风景》是该馆的镇馆之宝之一。这是一幅田园牧歌式的古典色彩风景画,画中有各种不同时代的建筑,体现了其“时间”的主题;而画中前景人物的紧张和远景人物的悠闲自得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人深刻感受到画作的张力。依据文献,我们或可对佛西翁(Focion)的身世有大致的概念。佛西翁是公元前4世纪古代雅典的一个将军,由于作战失利而被其政敌不公正地认定为叛国罪后,他被押解到雅典以外的麦加拉(Megara)接受火刑,而且是焚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也就是说,其生命在世界上几乎销声匿迹,而灵魂也将永远不得安宁。可是,他的遗孀实在不能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为了替屈死的丈夫减轻受惩的程度,她就悄然赶至刑场,冒死收集自己丈夫的骨灰。接着,她将骨灰倒入了水中,又将其掬起喝了下去。一个不得安息的灵魂便因此获得了一个异常独特的归宿:它将安卧在她的身体――一个有着生命的“墓地”里!正所谓“你不在我的生活里,但你在我的生命中。”此时,我们再来审视一下人物身后的极度严谨的建筑与优美的风景,使人强烈地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反差,似乎一种出诸伟大的爱情的举动与周围的一切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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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桑《收集佛西翁骨灰的风景》(1648),布上油画,

116.5×178.5厘米,利物浦沃克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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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明翰博物馆和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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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瑟夫·索斯豪尔,《换信》,1908-1909年,布上蛋彩,

97.7 X 113.5厘米,英国伯明翰博物馆和美术馆


伯明翰博物馆和美术馆也很迷人。且以曾任英国皇家美术学院院长的著名画家约瑟夫·索斯豪尔(Joseph Southhall, 1861-1944)的《换信》一画(Changing the Letter,1908-9)为例作些思考。这是一幅采用坦培拉颜料绘制而成的作品,其色彩的丰富饱和深深吸引了观众的眼球。但是,我们并不明白,为什么画中一男子大白天躺在喷泉边上睡觉,而其边上的两位女性又在窃窃私语什么……碰巧,依照博物馆提供的作品标签,我们才知道此画是有特定文本依凭的,即威廉·莫里斯(William Morris, 1834–1896)所撰写的史诗《人间天堂》(The Earthly Paradise, 1868)中所包含的一个故事——《生而为王》(The Man born to be King)这一抒情叙事长诗。

据说,很久以前,一个婴儿降生在一贫如洗的牧羊人家中,取名迈克尔。可是,圣人预言,正是这出身低微的男孩将是未来王位的当然人选。尽管在位的国王曾受惠于牧羊人的至上礼遇,却依然在内心里恐惧地视男婴为天敌……许多年过去了,年轻而又英俊的迈克尔成为信使。国王差遣他去玫瑰城堡送信给自己的宫廷大主管雷夫。迈克尔骑着马,风尘仆仆地赶去城堡,恰好遇上大主管正在宴席上款待宾客。卫士就要求迈克尔就地等待,因为只有等到所有的宾客离去,大主管才有可能接读他送来的信。于是,迈克尔将马拴好,进入御花园里静等。此时的花园正呈浓艳秋色,煞是动人。迈克尔来到花园中央的喷泉旁边,看着水中嬉游的鱼儿,愉快地哼唱起昔日的歌谣,完全陶醉在天国般的美景里。但是,毕竟一路骑行,倦意阵阵袭来,他就在草坪上躺了下来,一边看着飞溅的水花,一边继续哼唱,不一会儿就悄然地进入了睡梦之乡……此时,在御花园里,美丽的塞西莉公主与贴身女仆阿格尼丝正嬉戏追逐,享受着明媚的秋色。她们以为园中没有外人,于是宽衣漫步,在花香鸟语中欢声笑语,渐渐地就踱到了花园中央的喷泉附近。是女仆最先看到了甜睡中的迈克尔。她踮脚走到树荫下看了一会儿,然后两眼含笑地跑回公主身边说:“嘘!嘘!”还没等公主说出一句话,女仆又抢着说:“我不是说了吗,还没等到国王陛下带来你的心上人,他就会赶来这温馨的家园向你求爱来着?过来吧,看看他,别怕!眼下就是有大钟在他的耳畔敲响也惊醒不了他的。”矜持的公主却借口要走开,因为作为生而为公主的人,婚嫁是必须听从父王的一切安排的。不过,女仆一把拉起了公主的手,非要让她的女主人亲眼看一看眼下仿佛自天而降的来客不可。果不其然,公主一见到正在梦乡中的迈克尔的俊美面容就不禁心旌摇曳,暗自认定这就是专程赶来向她求爱的心上人,只是在旁人的注视中,她故意装得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女仆发现,迈克尔的腰带上有一份信,于是取下来递给公主。塞西莉接过来展开一读,大为吃惊,这是国王的手泽!而且,他在信上命令大主管接信后就要将信使立马就地处死,因为来者就是不共戴天的对手……此时,胸中涌动起绵绵爱意的公主几乎无法看清父王的签名和印玺了,她立即命令女仆守护在迈克尔的身旁,如果看到他醒来,就将其藏匿起来,一直要等到她自己回来为止,以告知他所面临的生死之险。然后,公主转身,飞快地穿过花园的树丛,奔向自己的秘藏——一份空白的却已签署和盖了玺印的王室文件。她迅速而又果断地补写上了这样的内容:“大总管,保卫美丽城堡的雷夫先生,如你所闻,我们现在准备好要嫁女儿了,所以,我们派遣这位送信的好朋友来作她的新郎,当天就举行婚礼,让他成为我们的继承人……”放下笔,公主就飞速跑回喷泉边,将新的信件替换了迈克尔原本要送达的致命信件……最后,连国王也不得不承认这木已成舟的婚礼,而迈克尔则顺理成章地即位为王了……这真是一个有惊无险而且最后是皆大欢喜的爱情故事!

纽约的弗里克收藏馆是丁宁教授力推的小博物馆,它位于著名的第五大道上,曾经是19世纪末的纽约钢铁巨头弗里克的私宅,后来改建成博物馆,展示这位富豪的个人艺术收藏。有包括凡·艾克、霍尔拜因、提香、格列柯、凡·代克、维梅尔、伦勃朗、弗拉戈纳尔纳,委拉斯凯兹、戈雅、安格尔、透纳、雷诺阿、惠斯勒等多位大师的作品,其藏品质量可以说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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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的弗里克收藏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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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的弗里克收藏馆展厅之一8.png

伦敦市政厅美术馆


市政厅美术馆(Guildhall Art Gallery)位于伦敦的市中心,尽管面积不大,但是却得到了诸多英国专家的推荐。丁宁教授在参观中感到十分享受,它的藏品数量不多,但却每件都是精品。该博物馆的代表作之一是19世纪后期的英国画家米莱斯为他5-6岁时的女儿画过的两幅油画,一张是穿着皮鞋,戴着斗篷和帽子,精心打扮的盛装形象,正急切地想进入到教堂聆听布道;另一张则是进入到教堂之后失去了新鲜感,感觉到无聊并困倦的形象。这两幅画作通过对比充分体现了儿童的自然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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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莱斯《我第一次听布道》,1863年,布上油画,

92 x 77厘米,伦敦市政厅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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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莱斯《我第二次听布道》,1864年,布上油画,

97 x 72厘米,伦敦市政厅美术馆


中小型博物馆的展品可能会提供一些特殊的思考角度。例如意大利的国立塔兰托考古博物馆(National Archaeological Museum of Taranto)藏有一个公元前4世纪的陶制女性头像,虽然它已经残破不全,但是观众一眼看到还是能脑补损失的细节,呈现出美到极致的形象。古希腊把“美”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它在古希腊人的意识形态中可以说是压倒一切的存在,看到该雕像的时刻让丁宁教授对古希腊的“美”的高度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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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女性头像,公元前4世纪,陶制,国立塔兰托考古博物馆


希腊的奥林匹亚博物馆也不大,但是,保存着古希腊的一座大理石雕塑原作《赫尔墨斯和婴儿酒神》,该雕塑作品能让人看到古希腊人对人体的精湛理解,甚至让人想起古希腊哲学中的一个非常著名的结论“人是万物的尺度”——除了无与伦比的美,它几乎还找不出解剖学上的瑕疵。原因何在?是因为古代奥运会都是男性运动员呈现天体的竞技,还是古希腊令人叹为观止的医学水平?确实,古希腊的病人在被医生医治好某一个身体部位后,会委托工匠将该部位制成雕塑献给医药之神,这些身体的局部雕塑往往完美得令人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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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普拉克西特列斯《赫尔墨斯和婴儿酒神》,约公元前340,

大理石原作,高216厘米,奥林匹亚考古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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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德里克·雷顿《珀耳塞福涅的归来》, 1891年,布上油画,

152 X 203 厘米,利兹博物馆与美术馆


丁宁教授最后介绍了利兹博物馆与美术馆,该保存了英国皇家美术学院院长画家弗雷德里克·莱顿的画作《珀耳塞福涅的归来》,该画作描绘了赫尔墨斯的妻子珀耳塞福涅的母亲迎接自己的女儿从冥府回到母亲身边的瞬间,这是一个非常激动人心、充满着人情味的场面,体现了母爱的执着与坚定。更值得一提的是,该画作的有两米多高,在小博物馆中更显得引人注目,现场看到让人不禁怦然心动。

丁宁教授总结说,只要你有寻觅和思考的准备,一定会在中小型博物馆中取得意外的收获,因此我们应该对中小型博物馆有特别的敬意,也许它们就是会给予你特殊启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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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问答



在互动环节,现场同学提出了问题。



同学A:请问国外美术馆官方复制的油画高清作品是否存在欣赏价值?



丁宁:美术史研究最重要的永远是原作本身,任何的复制都会有微妙的细节损失,如果我们看不到复制品和原作之间的差距,那我们的研究永远是要打折扣的。例如我曾经见过荷尔拜因《大使》的原大复制品,尽管它非常逼真,但复制者忽略了左下方黑色阴影处作者的签名;又例如达芬奇是左撇子,经由右撇子画手创作的复制品在笔触方面就完全不同,且不同时间段创作的作品采用的材料工艺也天差地别,所以,我认为,复制的永远是复制的,原作永远高于复制品。作为美术史学者,我们一定要就可能地利用原作来进行研究。




同学B:请问国外的绘画展览有哪些值得我们国内进行借鉴的元素?



丁宁:做精心的策划非常重要。以卢浮宫博物馆2019年开幕的达·芬奇500年纪念大展为例,整个的策展时间竟长达10年!当然,这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与财力。经济实力有时确是决定展览能否办好的关键因素,例如前段时间在上海举办的印象派展览便让我十分惊讶。我想,中国一直在发展,我们需要了解世界,反过来世界也要了解中国。无论是引进展还是海外展都大有可为,即使是在现在疫情期间也是如此。我最近为南海博物馆出谋划策,让他们在今年十二月聚集了至少60幅那种中国青花描绘的世界名画,与博物馆本身打捞上的沉船瓷器形成呼应。我相信“事在人为”,有多大的借展实力,也许就能办成多好的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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