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中的“技与道”-上美讲堂

油画中的“技与道”

2022-09-23

2022年9月23日，清华大学文科资深教授，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学术委员，北京国际双年展策展委员，中国美协职业道德委员会委员，中国美术馆评审专家王宏剑教授应邀来到“上美讲堂”开讲油画中的“技与道”，漫谈油画的中国风格以及基本功训练与创作之间的关系。

【“技与道”的概念比较】

“技”与“道”之间的关系最早由庄子提出，而对于艺术家来说，“以技入道”是普遍的成长路径。作为一幅优秀作品，人们首先会看到其物质化的画面，可以说“技”是“道”的表象，也是“道”的法门。王宏剑教授进一步分析，“道”在绘画中有两个表现方式，一是可看见的，隐藏于画面形而下的抽像布局；二是精神方面的，就是蕴含于画面形而上的思想、感悟、哲理。老子曾在《道德经》中写道：“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王宏剑教授认为画中最根本的东西就是“反者道之动”，其本意是宇宙万物的运动法则是由两个相反的因素相互并置并相互产生作用产生。具体到绘画艺术表现层面，就有了有和无、虚与实、真实和抽象等因素。抽象因为真实而获得生命感，真实因为和抽象相结合才能达到永恒。

《虢国夫人游春图》唐宋摹本（原作者张萱）

51.8cmx148cm

辽宁省博物馆藏

《韩熙载夜宴图》局部五代顾闳中

28.7cmx335.5cm

北京故宫博物院

《清明上河图》北宋张择端

25.2x528.7

北京故宫博物院

《富春山居图》局部元黄公望

33cmx639.9cm

台北故宫博物院

【西方油画进入中国的历史】

王宏剑教授比较东西方绘画所选题材不同之处；西方的大多数画家更多地关注人类自身，通过表现战争、苦难、理想，来展示人的创造力和智慧；而大多数中国画家则会去追求“老、庄”的境界，寄情于山水之间，表现万物的祥和宁静，展示天地的伟大。他认为中国油画必须要建立中国的风格，才能对世界有所影响。并回顾了油画进入中国的五个阶段：一是1582年明万历十年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来到中国，那是中国人第一次接触到这种表现得与真实空间十分接近的油画；二是1715年清康熙五十四年意大利传教士郎世宁来到中国，并成为康、雍、乾三朝的宫廷画师。其间不仅传授了几何、数学、解刨、焦点透视、光影、色彩冷暖等学问和油画技巧，还把西方绘画的因素融入了中国传统宫廷绘画之中；三是辛亥革命后中国留学生到欧洲和日本学习写实油画，同时也受到前后期印象派的影响，徐悲鸿是其中的代表；四是新中国成立后中国留学生赴前苏联学习油画，产生了当时中国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油画；五是1977年改革开放后国门打开，大量留学生赴欧美学习艺术，当代各流派画风和西方传统油画相互交集形成了当代中国的油画格局。

《花鸟》明朱耷（八大山人）

【王宏剑教授的创作观】

王宏剑教授通过详解中国历史上的经典作品与自己的创作，说明了中国传统的审美精神、中国画的空间意识笔墨技法以及中国文学、哲学等重要的东西是如何和西方的传统油画写实技巧结合在一起的。从唐、宋、元，到元以后文人画兴起，《溪山行旅图》《清明上河图》《富春山居图》等辉煌大制作的作品越来越少，与中国朝代的变迁、文人思想以及南北方的融合密不可分。唐宋的山水，明清的花鸟，其构图，笔墨色彩，近现代中国老一辈中国画和油画均给予了王宏剑教授以很大的启发。他沿着中国传统文化精神这一条“形而上”的道路，遵循“形而下”抽象布局绘画法则，并注入欧洲的传统写实油画表现技巧之中，并以此表现中国北方普通农民及其生存状态。追求体现中国哲学“天人合一”的无我之境。

《梅花》局部近代吴昌硕

【《阳关三叠》与《鸿门宴》】

王宏剑教授的作品《阳关三叠》描述了1992年中国农民进城打工的社会大潮现象，彼时的中国正处于改革开放的关键转折点，作为东西南北的交通要道，河南的郑州火车站每年正月十五前后都是人山人海，让王宏剑教授感触颇深。在创作该作品时，他首先想到了王维的作品《送元二使安西》，虽然民工的目的地广东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边塞，但是他们却有着和古人一样的离别情怀；他将画面所表现于河南郑州火车站侯车农民工人物与 586车次牌组成残破的古长城和阳关外形，并与河西走廊的大漠戈壁相结合，进一步凸显其“西出阳关”的氛围感；他在创作中利用了中国画水墨韵味，以增强画面单纯质朴空灵感和中国油画意味，历时两年创作完成了该作品。

《阳关三叠》 1999 180cmx200cm

《孟良崮》 2004 180cmx200cm

《鸿门宴》是王宏剑教授入选“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的历史画作品。作为历史画创作，它的难度不仅在于技法本身，更在于其事件性、历史性，画面人物服装，发形以及兵器、道具的考证性。鸿门宴的历史故事大家都以耳熟能详，但历史画的画面作为一种空间，时间并置艺术，必须在瞬间把历史事件的发生过程，多个不同时间所发生的情节并置在一个瞬间画面里，这就给其创作带来了很大的挑战。王宏剑教授“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个著名的典故出发，以剑为形式构成画面抽象布局；画面的色调受到了楚国的漆器影响，主色调以黑为主并与红色相兼；王宏剑教授在创作刘邦这一主题人物并没有夸大其在画面中的面积，但却用了最亮的白色调，以凸显画面“守白”的效果。从该创作过程中王宏剑教授总结道：绘画分为两种，在不知道规则之前永远凭的是直觉，这是感性的部分；而当知道规则之后，永远靠的是部局，这是理性的部分。

《鸿门宴》 2016 230cmx560cm

精彩问答

在互动环节，现场同学提出了问题。

同学A：请您谈一谈临摹与写生的重要性？

王宏剑：写生、临摹都十分重要，即使在摄影技术出现后仍是如此。因为照相机的镜头是单镜头，而我们是两只眼睛看世界，其视角且对物体空间辨别度要高的多。临摹与写生是学画的最好方式，一是向伟大的作品和好画家学，用他们眼睛看世界并用他们的技巧表现世界，二是向天地万物学，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并用自己的技巧表现世界，两者之间不断地交替才会使我们的技能不断地提高。我在授课过程中会以和同学们一起画画为主，这可以让他们对写生中的技与道有直观感受，在画的过程中学生就会对老师怎么画、怎么起形、怎么摆模特有所了解。

《张望》 2021 40cmx50cm

《女医生》 2018 61cmx46cm

同学B：请问您对于画面色调、色彩及边角关系的认识是怎样的？

王宏剑：画面的四个边和角分虚实两类，和主题有相切关系的叫实边，和主题没有关系的叫虚边，和中国的绝句诗韵律相同，在画面中属三和一的关系，例如角是三虚一实，边是三实一虚，三边实会显得稳定而有张力，三边虚则给人以空灵之感而有想象空间。色调则可用来控制人的情绪，而色彩要有某种象征意义，从而即可延伸画面的时间感，同时也可以表达主题。此外还有“守色”的概念，即将画面最强烈色彩置于小的位置，让它像一座孤岛，如同书法中的印章，起到光彩夺目的效果。

同学C：请问您认为个人感情的表达应该以技法为主还是以题材为主？

王宏剑：两者需要兼备，喜“技”者可以“技”选择题材。擅“思”者可以题材选择技法。画家的生存环境决定了视觉空间和题材的选择。在选择的时候要凭直觉，表现的时候要理性。此外，我要强调年轻时候一定要练好基本功的重要性，因为人的眼睛和手有记忆，这能让你一直保持良好的判断力和表现力；我们还要保持终身学习的习惯，用于随时纠正作品中的错误之处。我希望在座年轻的画家和学子把所能感悟到的东西表现在作品之中，让未来的人看到作品能感受我们现在感受到的一切。正所谓；“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