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2023-05-03
2023年2月17日,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美术家协会策展委员会副主任、北京国际双年展策展委员、教育部美术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特聘教授丁宁先生应邀来到“上美讲堂”,带领大家一同“走进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分享了进入博物馆的方法论。
丁宁教授首先向大家阐明了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重要性。第一,丰厚的馆藏。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永久藏品数量大概在200万件,且还在继续每年的购藏,这些都为观摩与学术研究提供了越来越大的空间。就城市影响力而言,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存在大大提升了纽约作为世界性文化之都的重要支撑。其次,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是第一个明确提出“特展”概念的博物馆。策划了像是“图坦卡门”这样影响深远的特展,极大地提升了博物馆的国际影响力,增强了博物馆的文化能量。第三,合理的展览动线设计。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荟萃了来自中国、埃及、古希腊罗马、西班牙,意大利、德国、荷兰以及美国在内的不同时代和国家的艺术,以百科全书式的展示格局呈现了文明的多样性、丰富性。第四,营造有意味的叙事空间。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展现中,美国艺术当然不能缺席,可是当其置于世界艺术中,更能彰显其独特的一面。这是一种独特地讲授“美国故事”的方式,是达到博物馆特定的雄辩叙事的有效做法。
1870年创立的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与此同时,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建筑风格还表现出了它与现代艺术博物馆的明显差异。它采用的了宏大典雅的希腊式建筑面貌,这一点与MoMA(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截然不同。所以,进入到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就像进入到一座艺术的伟大宫殿,可是,到访MoMA则更像是进入到一个豪华的百货商场,这是现代主义展览场所的风格趋向。显然,世界上大多数收藏有古典作品的大型博物馆大都会采取偏于古典的建筑格局。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进一步明确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专业定位。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空间事实上也是文化政策的实验地。比如,按照美国的做法,博物馆里出售的东西是可以免税的。拿卖书来说,书本身的定价是固定的,但博物馆里卖的书和外面其他商业渠道流通的书不同,可以因为政策差异而产生税额的不同。再如,博物馆里的文创产品不仅可以作为专卖品,也可以获得优惠的税率。所以,大都会的门票可以是很低价的,但是,从其他渠道所获得的收益却又十分可观。这些做法都值得我们好好研究。在特殊的情况下,博物馆甚至还会成为最显华贵、典雅和时尚的聚集与展示场所。当然,这种做法也会被人诟病,认为将博物馆这样的文化殿堂直接变成了商业铜臭味十足的地方。
埃及丹铎神庙,公元前10年,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丁宁教授介绍道,博物馆里的重要展品有时候并不一定好懂。例如,大都会展示的埃及丹铎神庙(Temple of Dendur)就是一例。这座完工于公元前10年的神庙是埃及政府送给美国的一件巨大礼物。可是,为什么在展厅里还要在神庙的四周布置一种水景呢?原来这是当时占领了埃及的罗马人有意向当地人示好的一种表示。此神庙是献给法老的两个溺水而亡的王子的,神庙深处的浮雕是最好不过的例证。所以,要在展厅里做出水景来衬托神庙,凸示其中特殊的纪念性以及上下文关系。丁宁教授解释道,这是一个生动的案例,可以用来说明艺术并非都是象牙塔里的产物,而是与社会、政治、历史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有些甚至是非常本质的联系。所以,看一件展品需要特定的思考方向和角度,不仅要善于抓大,而且也要善于观小。掌握大的东西很重要,但小的细节有时恰是撬动对大东西深入理解的关键之处。
越过古代埃及的艺术杰作,接下来的古印度雕塑则显然更强调人体本身的动态变化。如何处理在空间里移动的人,就能显现出不同的造型观念。看到差异,会让我们产生特别的尊重,非但不是厚此薄彼,而是要进一步意识到共存的非凡意义。收藏和展品都高度国际化的博物馆事实上有助于人们克服自身的偏见,建立对全人类优秀文明成果一视同仁地理解、把握、欣赏、接受的能力。这种类型的博物馆对于移民国家而言尤有重要性,因为可以让不同民族的人寻根,找到自己精神家园的感觉,获得心灵的归宿,同时又能在感受其他文明的基础上融入多元的文化之中。基于此,我们才能更加深切地了解,博物馆里的艺术作品并不是简单的罗列与摆设,而是通过特定的展线,叙述每一个民族所创造了非同凡响的作品,不仅仅给人提供了文化的认同感和自豪感,同时也拓宽人的前理解,获得真正的“世界观”。
古希腊墓碑,约公元前400-390年,大理石,高178厘米,
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公元前400年左右,古希腊曾流行起给死去的亲人制作墓碑雕塑的特殊风尚。装点墓碑的不再是文字,而是栩栩如生的形象本身。在这里,我们看到一个年轻的女性靠在类似门框的地方,放松而又柔美,一点也不输于爱与美的女神——阿弗洛狄忒。其发饰表明,她可能已结过婚或订婚,而站在其身旁并拿着首饰盒的女孩则有可能是逝者的妹妹或仆人——一切仿佛如同逝者生前一般,为悦己者容。古希腊的工匠所创造的东西,像是墓碑或其他实用器皿,由于添增了美的造型,堪与最出类拔萃的艺术品比肩。这就不得不让人感慨古希腊留下的东西是足以垂范后世的,乃一种不断被模仿、学习和效法的美的理想。同时,也让我们看到一个事实,尽管美的定义难以界定,可是,它在艺术中又是如此具体、感性和不可方物。古希腊艺术委实是难以超越的。
到了罗马时代,我们会看到一些将人物性格刻画得入木三分的雕像。卡拉卡拉皇帝异常残暴,最后是被他身边的禁卫军干掉的。雕塑家将他塑造成了双眉紧锁,眼里露出凶残与无情的形象,实在震撼。尽管这个雕像并不完整,但让我们看到了那个时代的艺术中有一种非比寻常的拓展。从古希腊到古罗马好像是一脉相承,但其实并不完全相同。如果说希腊的艺术是趋向于一种所谓对美的塑造,甚至是对美的理想的塑造的话,那么,古罗马的艺术是将忠实地记录和塑造一个人实际的面容与状态变成了特别重要的事情,甚至在雕像里进一步发掘对人物性格的把握。
大都会还收藏了众多文艺复兴时期大师的作品,像是达·芬奇(素描)、拉斐尔、彼得鲁斯·克里斯图斯(Petrus Christus)、委罗内塞等人的非凡杰作或有趣的作品。通过这些作品,观众可以领略到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对大作以及写实方面的把控能力,以及作品散发出来的独特魅力。
丁宁教授在分享大都会收藏的一件青铜雕塑“塞壬”时,联想到了星巴克的LOGO,并以此将商业符号和博物馆里的作品进行比较,从而凸示了博物馆的展品作为标尺、范本的重要意味。
难能可贵的是,大都会博物馆收藏了五幅极为重要的维米尔的作品,占全球维米尔遗世作品总量的七分之一左右。在这五幅作品中,有些还和中国文化有所联系。画面中出现的白瓷和青花瓷,见证了中国瓷器在西方接受历史中发生的那种趣味的融合之变。
维米尔《睡着了的女仆》,约1656–57年,
87.6 x 76.5厘米,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进入写实主义部分,我们看到库尔贝的《村里的少女们》(1851-52)。它曾被视作是对旧的礼仪或者衣着习惯的一种颠覆,而这种颠覆引发了一部分人的不满。所以,看画就不仅仅在于画面的好看或不好看,或者说画面赏心悦目与否,更为重要的是能够看到背后相关联的趣味冲撞,以及新的趣味的无可抵挡。伟大的艺术家不是被动地记录时代,而更能开拓或引领风气。
库尔贝《村里的少女们》,1851–52,布上油画,
194.9 x 261 厘米,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所以,我们在提供艺术原作的权威机构——博物馆中如何看画,看的关键点在哪里?这常常是让我们获得特殊理解的一把钥匙。如果看画的时候,我们可以建立起一种能够触及到问题层面的东西时,也许我们通常的感悟和理解就会被改写。看博物馆的原作有别于浏览画册或是观看PPT,因为在原作面前有可能看到那些具有微言大义的细节,从而品读到很多其他的东西。即使作品形式层面的东西,诸如画面上的笔触,包括笔触运动的方向以及艺术家运笔时速度的迅捷程度等,都会让人真切地感受到艺术家在创作时内心情感的不断起伏与变化。
丁宁教授强调,看作品更重要的是做到“由此及彼”。要不断由一件件的作品引申出更多的思考,尝试建立作品和个人史的关系,以及对艺术影响源的辨识与如何吸纳和转换的迹象的追踪和洞察等。当我们对博物馆展出的作品及其作者的背景了解得越多、越充分的时候,就会发现博物馆确实是艺术史研究最弥足珍贵的宝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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