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2日下午，上美讲堂有幸请到著名国画家、工艺美术大师萧海春教授主讲《传统山水画基本技法与图式》，萧海春教授通过讲解和现场示范，向在场学子解读了山水画基本技法，如笔法、墨法、皴法和树法等。

萧海春，现任上海美术学院特聘教授、上海师范大学客座教授、上海中国画院兼职画师、文史馆馆员、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研究方向为中国山水画的创作和传承，他主张坚守笔墨语言，强调传统山水画的发展，认为中国传统山水画是中国画独特表征。传统中国画的精神性和审美功能的核心价值是它的笔墨语言的价值认同。山水画有着鲜明而不可替代的本土性，笔墨积淀着古人亲和万物、超越世俗、诗意抒情的传统，它的诸种形质表征出人性的丰富、精神的品味、人格化的生命意趣，合于天人合一，善美合一的审美理想，有益于培养善良人格与趣味。

水墨画法是山水画的主要画法，水墨画法与勾线填彩的青绿画法在唐、五代已经逐渐成熟。自宋以来，文人画渐成中国画的大宗，而水墨山水画历来又是文人画中的大宗，后来水墨画法几乎成了中国画的代名词。究其原因，因为唐代盛行的勾线填彩的画法已很难适应文人雅士参与绘画的需要，又与文人提倡的“意趣”和线型填彩的画法难以表现自然界的云烟氤氲和树石错综的肌理，所以在文人的带动下，水墨山水的新审美渐渐兴盛起来。 

在体现文人审美的山水画之前，那种自然景色只是人物主题的背景，在表现形式与人物画是统一的。上古的人物画法多采用双钩填彩的方法，很自然，山水陪衬与主题人物匹配，它的形式也是勾线填彩的。

左：李思训   江帆楼阁图

右：李昭道   明皇幸蜀图

唐代的青绿设色山水大家李思训父子就是“空勾无皴”的青绿山水的代表者，世谓“大青绿法”，是山水画独立之前的广泛技法，也是与人物画相凑合的一种装饰性的画法。尽管青绿样式惊艳动人，但它的画法十分繁复和格式化，在山水画已发达的中唐时期颇遭批评，问题是显然的，线型勾廓填彩的方法画出的自然山石过于概念化，殊难表现丰富的树石质感和对云烟明灭的奇妙变化束手无策，以致造成山水画的意趣产生了“功倍愈拙，不胜其色”。与水墨对山水意趣的表现无疑使画家可以用灵动的笔触，也即“皴法”的笔法，恰当地画出了山石树木，无穷的天趣和水墨晕染出云烟幽远的韵致。

荆浩   匡庐图

随着文人画队伍渐渐壮大，人们接受了文人审美的山水画体系，水墨写意的画法最终成为中国画最具代表性的画法。据文献记载，当时吴道子善用顿挫多变的线条用笔为主的技法作山水画，一日写就几百里的嘉陵山水，深得唐明皇李隆基的赞叹，还有备受荆浩钦佩的画家项容，用大片水墨晕成的山水画在用墨上“独得玄门”，画出了幽远的自然感。五代的荆浩，隐居太行云谷，在前人的研究上，大量搜集自然山水，搜妙图“真”，提出“六要”中的笔法和墨法。强调用笔：“虽依法则，运转变通，不质不形，如飞如动”。

李成  晴峦萧寺图

荆浩以后，李成、范宽等一批重量级山水大家，他们以有笔有墨的水墨技法并根据对自然山川的不同体会，创造出不同地域自然景观的不同笔法，如范宽善用点的中锋笔法画秦岭一带的风貌、李成则善用与侧锋相结合的笔法表现山东一带的风光，在江南，另有一些画家如董源、巨然则善用中锋线条结合水墨点染的技法表现江南山水水气氤氲的感觉。五代宋初的山水画家，集前人表现山水技法之大成，各赋异禀，师造化后师心，成就了中国山水画史上的第一座高峰。

巨然   秋山问道 局部

董源   潇湘图 局部

李成性爱山水，是位学识渊博、广涉经史的学者，胸有大志，无处施展，则弄笔自适。李成善画雪景寒林，所作峰峦林屋皆以淡墨为之，而水天空处，全无粉填，无一不是奇景。米芾《画史》称李成“淡墨如梦雾中，石如云动”。他笔下山石形如卷云，后人称其为卷云皴。画中近景多表现松树巨石，与远山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被形容为近视如千里之远。在笔墨上，作画不用粗笔，不用浓墨，好用淡墨，惜墨如金。米芾评之“秀润不凡”。后学者郭熙、王诜皆得传又自出新意，成为学李成画派的代表人物。

范宽   溪山行旅图

范宽年轻时曾师承荆、关，专注于李成的画法，并移居终南、太华诸山中，沉吟于山水间，山中长日的蹉跎，悟得师人迹不如师造化。自此立志革新，另辟蹊径。性情宽厚的范中立终日观览山水以求其趣，领会造化之机，体悟写生之道，“以为前人之法，未尝不近取诸物。吾师于人者，未若师诸物也。吾师于物者，未若师诸心”。于是在终南、太华岩隈林麓之间，体味云烟惨淡难状之景，默与神遇，终成五代宋初的又一位一代山水画大师。范宽的中锋点皴画法被形象地称为“雨点皴”。

南宋建都杭州，山水画家李唐也随大批画家来到杭州。水墨画在杭州也勃兴起来，形成南宋山水画独特的技法和风格。杭州四面环山，地貌似盆地形质。画家在观察山水时，视点皆在谷地，所以画取山水的构图常常截天去地，画面多呈一角半边。李唐原宗范宽等人的全景式画法，但在其与南渡的画家来到杭州后为清刚劲挺、水汽弥漫的钱塘景色所感染，遂变旧习，在用笔上变中锋的点戳的“雨点皴”为侧锋的刮刷，并加大侧锋用笔刷掠的阔度和力度，创出所谓的“大斧劈皴”，恰到好处地表现了当地景物的特色，并广为他人师法，马远、夏珪、刘松年等皆是师法李唐而开面目的高手。李唐创斧劈皴有小斧劈与大斧劈之分，刘松年继承小斧劈，韵致秀润；马远用笔刚猛，侧笔凌厉阔大，得大斧劈之质，夏珪则大小斧劈兼而有之，水墨苍润，气韵深幽。

左：马远   踏歌图 局部

右：夏圭   溪山清远 局部

李唐画派成为南宋画坛首选样式，与马远、夏珪、刘松年并称南宋四大家。写实性较强的水墨山水画发展至北宋中晚期，在燕文贵、郭熙、王诜大家辈出的同时，崛起了另一种抒情写意性较强的山水画法，这就是米芾创造的米点云山，与当时苏轼的枯木竹石画一起被称为“文人墨戏”。文人墨戏顾名思义就是文人诗余信手为之的涂鸦之作，重意趣，往往信手随性之作有出人意料的生趣，故被人视为文人戏笔的业余绘画。由于米芾是宋代书法四家之一，声名颇大，又善精鉴，尤其摹古可以乱真，与其子米友仁共创云山法。

米友仁 潇湘奇观图卷 局部

此法入元后，元代山水名家高克恭综合了米芾和董源的画法，创造了一种在披麻皴基础上结合侧锋横点的山水技法，既有笔墨趣味，又强调功力，因而成为元代文人山水画中的一种米氏“云山”的特殊风格。

从北宋初期的山水画发展来看，被视为荆浩水墨山水风格的嫡传画派关仝、李成和范宽就已经在北宋广泛流传，而且被尊称北宋山水“三大家”，他们部分画迹分别是北地黄河中下游自然地区的山水写照，并且被极大多数的属“北派”山水风格的画家所推崇和仿效，几乎是“关陕之，皆学范宽”，“凡称山水者，必以成为古今第一”。

董源  《潇湘图》

与西北高原泥土剥蚀、石骨显露，山势险峻的地理构造不同，江南地区山势大多趋向平缓，土肉深厚，草木华滋，湖山烟云迷隐，空气也格外湿润。从横卷的《潇湘图》、《夏景山口待渡图》、《夏山图》看，实为江南景色之佳观，较之关、李、范的绘画语言则完全不同。在董源的《潇湘图》中，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近处的江水平缓辽阔，从画面两边向中间各伸出两片沙碛平原，坡上蒹葭苍苍，芦苇湛湛，整幅画充满了如米芾所称道的“平淡天真”的趣味。

从董源的审美心理上看，要再现江南意境以简约、舒展、脱略行迹的画法，于是引申出以点簇的笔韵来塑造迷离恍惚的烟云景致，各种勾、皴、点染的连缀发挥使恍若的烟云意趣萌生于江南平淡的山色中。这是江南画派先驱们的一种新的尝试。早期中国画的“以线为骨”的传统在线皴的基础上打点并加以渲染，显现阴阳向背的体质感，画法淡化了线条在画面上恣意张扬，加强了“点”在画面里的平衡作用，自觉塑造出一种江南山色葱郁明丽的山野特色，平淡而天真的审美趣味。

巨然山石法

在前人的画史里，董源与其弟子巨然并称。巨然的整体画法简洁明净，尤其是水墨的染渍更自觉而完整。而董源写山水，尤其江南自然母题的描写，皴点变化大而且细腻浑厚，较之巨然更具写实的再现的特点。明代董其昌在“南北宗”的理论上，确立“南宗”画法的董源为祖述，并以黄公望、倪瓒为切入口，结合米氏云山变幻的意趣，把“书画为寄”笔墨为上作为“文人画”理论的基础，完成了中国绘画语言从写实“再现”向表现“写意”的转型。

在讲座尾声，萧海春教授讲解了多位历史上著名山水画家的技法，并做了精彩的现场示范，详细指点其中基本所用的笔法和墨法。在场学子带着满满的收获与萧海春教授作别，本次上美讲堂也在学子依依不舍之中落下帷幕。